1936年10月19日,鲁迅先生在他的寓所与世长辞。这个噩耗惊动了无数的中国人,在上海,敬仰他的民众络绎不绝地参加到治丧的活动中,他的葬礼成了汇合民众呼声的海洋。

鲁迅先生

鲁迅先生去世前就留下了遗嘱,不过与他人遗嘱不同的是,鲁迅将遗嘱发表在1936年9月5日的《中流》第二期上,文章名为《死》。此时,距离先生辞世还有一个半月时间。

他在文章中写道:

我是到底相信人死无鬼的。我只想到过写遗嘱,以为我倘曾贵为宫保,富有千万,儿子和女婿及其他一定早已逼我写好遗嘱了,现在却谁也不提起。但是,我也留下一张罢。当时好像很想了一些,都是写给亲属的,其中有的是:

一、不得因为丧事,收受任何人的一文钱。——但老朋友的,不在此例。

二、赶快收敛,埋掉,拉倒。

三、不要做任何关于纪念的事情。

四、忘记我,管自己生活。——倘不,那就真是胡涂虫。

五、孩子长大,倘无才能,可寻点小事情过活,万不可去做空头文学家或美术家。

六、别人应许给你的事物,不可当真。

七、损着别人的牙眼,却反对报复,主张宽容的人,万勿和他接近。

此外自然还有,现在忘记了。只还记得在发热时,又曾想到欧洲人临死时,往往有一种礼仪,是请别人宽恕,自己也宽恕了别人。我的怨敌可谓多矣,倘有新式的人问起我来,怎么回答呢?我想了一想,决定的是:让他们怨恨去,我也一个都不宽恕。(摘自鲁迅《死》)

这简简单单的遗嘱,足以证明鲁迅先生的思想,可以看到,虽然已经身患重病的他依然锋芒毕露,充满着战斗力。但人们对这七点遗嘱的解读却充满着争论,有人说这是世界上最难解读的文字,也有人说世人并没有真正尊重先生的遗愿。

鲁迅先生去世后,他的第二任妻子许广平首先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鲁迅先生的弟子胡风,由胡风向外界公布了这一消息,紧接着宋庆龄、冯雪峰等人都来吊唁。

经过许广平与这几人商量,初步拟定了治丧委员会的8人名单,分别是:蔡元培、马相伯、宋庆龄、内山完造、史沫特莱、沈钧儒、茅盾、萧三。

随后,在北四川路底施高塔路(今山阴路)大陆新村九号的寓所,发表了鲁迅先生讣告:

鲁迅(周树人)先生于一九三六年十月十九日上午五时二十五分病卒于上海寓所,享年五十六岁,即日移置万国殡仪馆,由二十日上午十时至下午五时为各界瞻仰遗容的时间,依先生的遗言,“不得因为丧事收受任何人的一文钱”,除祭奠和表示哀悼的挽词花圈等以外,谢绝一切金钱上的赠送,谨此讣闻。

据了解,该讣告曾刊登于上海中文和日文的报纸上。

19日下午,鲁迅先生的遗体被转移到了胶州路万国殡仪馆。

转移到了胶州路万国殡仪馆

20日上午,在殡仪馆举行悼念仪式,灵堂设置在正门的大厅。由于悼念者很多,临时成立了“治丧办事处”,担任丧事的内外事务,维持秩序。

治丧办事处

20日当天前来瞻仰鲁迅先生遗容的有4462人,外加46个团体。21日来悼念的有2857人,团体68个。21日下午举行了“小殓”仪式,即把鲁迅先生的遗体安放到灵柩里,从此只能从那棺罩的玻璃外面瞻仰半身的遗容。22日下午举行了“启灵祭”仪式,共有30余人参加,在最后的行礼瞻吊后,盖上了外层的大盖,自此以后,世人便与鲁迅先生的面容永远隔绝。

从10月19日至22日安葬,赴万国殡仪馆瞻仰遗容以及伴送至万国公墓参与葬礼者,前后多至数万人。行列在前面的是欧阳山、蒋牧良,两人分左右执撑着“鲁迅先生殡仪”一幅白布制的特大的横额,别人也来交替地与他们换手。

送葬当天,由于参与的群众非常多,所以在队伍的前面走了半天,鲁迅先生的灵柩才由灵堂里抬出来。

送葬当天

鲁迅的棺材是人们一路抬着走的,为鲁迅抬棺的共有16人:胡风、巴金、黄源、鹿地亘、黎烈文、孟十还、靳以、张天翼、吴朗西、陈白尘、肖乾、聂绀弩、欧阳山、周文、曹白、萧军。

在灵车之前是一幅巨大的先生画像,是画家司徒乔的手笔。当时在沪西一带,到处都是低着头,沉着脸,衣袖上缠着黑纱的男女青年。他们手里举着白布制成的挽联,一队队排列在马路上,唱着挽歌,感情激昂到顶点。

在租界区域内,工部局(市政委员会)为了维持秩序,派了一队印度骑巡队来“保护”。而行到了中国界的虹桥路,便由全副武装的黑衣白绑腿的中国警察接替了。

从殡仪馆到万国公墓大约有十多里路,没有送丧的车队,年长的、尊贵的都一律步行跟随,有蔡元培、宋庆龄、沈钧儒、章乃器、李公朴、胡愈之、王造时等。年幼的小学生也加入步行送葬鲁迅先生。

蔡元培主持了在万国公墓举行的葬仪,宋庆龄、邹韬奋、萧军、内山完造等讲话,胡愈之致哀词。在哀乐声中,由宋庆龄、沈钧儒将一面白绸的绣着“民族魂”的旗子,覆盖在灵柩上。

覆盖在灵柩上

送葬队伍一直跟随到上海万国公墓(1984年万国公墓改为宋庆龄陵园,其名人墓区与外国人墓区对外仍称万国公墓),直到灵柩下葬,仍是众人亲自动手,将先生的灵柩放入墓穴中。

关于鲁迅先生的葬礼,叶圣陶在《相濡以沫》一文中写道:

“各界的人不经邀约,不凭通知,各自跑来瞻仰鲁迅先生的遗容,表示钦敬和志愿追随的心情。一个个自动组合的队伍,擎起写着标语的旗子或者横幅,唱着当时流行的抗敌歌曲或者临时急就的歌曲,从上海的四面八方汇集到墓地,大家动手铲土,把盖上‘民族魂’的旗的鲁迅先生的棺材埋妥。这样的事,上海从未有过,全中国从未有过了。”